2012年1月22日 星期日

未來


(圖片說明)未來 如果像背後那麼亂 還有什麼期待的
 文 / 鄭春鴻

每一個人對於「未來」這兩個字,都有不同的視野,也代表不同的規模。當我們面對自己十幾歲的小孩說:「你要好好地努力,未來才有......。」這句話叮嚀他要「努力」的,大概從現在起到40歲吧!而「未來」指的或許應該是他40歲漸入佳境,一直到65歲退休。「未來」這個詞兒,我們經常聽,也經常說。不過,要特別去體會它,恐怕要用一些具體生活上的例子來說明。
比如,現代人買房子,房屋貸款動輒15年、20年。這樣的財務規劃,大概是給年齡30至40歲,工作已經逐漸穩定,有一定的收入,而且生活上基本不太希望再有太大的波瀾,希望安安份份地過日子的人。這裏所指的「人」,是指沒有重大疾病的人。對他們來說,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再活個15年、20年一點都不過分,到時候自己才五、六十歲,也許房子漲價了,正好給自己留一個老本,也算是聰明的投資,多數人的算盤是這麼打的。至於,對於一個70歲的人,他還會再去訂購一個要15年、20年分期付款的房子嗎?恐怕不見得人人都那麼有保握自己可以活到85歲或90歲吧?就算你對自己的健康有把握,但是銀行對你可沒信心,不會放款給你的。
我們每天都在做日計劃、周計劃、月計劃,年齡、健康狀況都是計劃最基本的一個參數。比如,在一般情況下,癌症病人應該很少去簽一個 15年、20年分期付款的房屋貸款。



五歲小孩跟我們之間只有一步之差;嬰兒與五歲小孩之間的差別卻是驚人的;胎兒與嬰兒之間差別更大;未成人子之前和胎兒之間所存在的不是深淵,而是不可到達的無限距離。雖然從具體的事例看來,人生的每一個階段好像都有特別的意義,但是我們從較高的視野看人生的縱身,其實人生是很短暫的。
唐代思想家李翱(772~836)是當時的青年才俊,廿四歲就中了進士。廿九歲時在他的名著《復性書》裡,有一段很有智慧的話說:「吾之生二十有九年矣。思十九年時,如朝日也;思九年時,亦如朝日也。人之受命,其長者不過七十、八十、九十年,百年者則稀矣。當百年之時,而視乎九年時也,與吾此日之思於前也,遠近其能大相懸耶?其又能遠於朝日之時耶?」意思是說,他現在29歲,回過頭看他19歲時,好像是早上的初陽,再往前他9歲時,還是初陽。他自問,就算活到100歲,往前看他九歲時,有比現在29歲時看的還要遠嗎?我們再怎麼努力保養身體,其實人的一生就那麼短暫。他想表達的是說:「然則人之生也,雖享百年,若雷電之驚相激也,若風之飄而旋也,可知耳矣!」人的一生,就像在閃電那麼一剎那間,我們現在討論的「未來」,好像很遠,其實只在那靈光一閃就過去了。
古人談到光陰,喜歡教人秉燭夜遊,不要辜負韶華。像李翱這樣靈動地把生命的縱身拉開,演示生命的短暫,實在少見。不過,告訴大家歲月如矢又如何?就算是一閃神的時間,人類也很有興趣地把它分割成數塊,就是我們所稱的「未來」,然後仔細地去斤斤計較。



社會學有一個小旁支,叫做「未來學」。教授「未來學」的老師說:「『未來』兩個字,代表還沒來到,將要來到,以及必會來到的時差語意。它也代表期望、期許、願望、寄望、厚望、盼望、希望和展望的複合心環。」廿年前,我還是個大學生時,「未來學」剛剛出現,當時研究的學者所說是的「未來」,大約是八年,後來因為人類在各領域進步的速度越來越快,「未來」的定義必須越來越短,才能比較精準地去描述某一個事件的進程。
對於你來說,你所謂的「未來」,指的是幾年以後或幾年間的事呢?要回答這樣的問題,一般要先假設,我們會幾歲死掉?有了這個 dead line,再來談未來,才有意義,每個人的陽壽都不同,說未來要先先探底。我曾經在新聞編輯台虛擲了我的黃金歲月,dead line這個字我非常熟,它也可以稱為「截稿時間」。在報館工作的人,都知道編輯的基本道德是準時截稿,如果脫班,就可能影響出報的時間。因此,理論上說,「截稿時間」之後,再精采的稿子只好割愛,尤其在當年台灣「北報南送」的時代,錯過時間,報紙上架的時間就慢半拍了,不但有損報譽,也失去讀者。編報有dead line,人生也有dead line,再炫耀的人生,都跨越不了這條生死線演出的。
一般人在生活上,多半不會去刻意想到自己會在幾歲死去。在社交生活上,也幾乎沒有人老是把「死亡」當做討論的話題,偶爾有人提到,很快地話題就會被人技巧地、客氣地、或是幽默地哈拉地岔開;如果你還不識相地一直講,就會被認為不禮貌,很穢氣。
台灣有些小廟,牆壁上畫了一些地獄的景況,做壞事的人要上刀山、下油鍋;說謊話要割舌頭,非常恐怖。這算是華人最常見的民間死亡教育。基督徒和天主教徒比較幸運,他們每個禮拜上教堂,牧師和神父會以比較文雅,用關懷的方式講道,一般內容都可以稱為廣義的死亡教育。



(圖片說明)兒子摟在肩上的那一刻可真幸福啊
希望那一刻就是未來



癌症病人對於「未來」的視野,和一般人確實有些差異。這可能多少是受到「五年存活率」這句話的影響。癌症治療為了研究方便,有所謂「五年存活率」這種統計上常用的名詞。美國癌症協會(ACS)發表給一般癌症病人看的衛教資料,不同的癌別敘述幾乎都有一個表,列出在不同的期別下,五年存活率各有多少百分比。和信醫院的醫師,通常不願意告訴病人或家屬存活期。但是當病人一定要問:「我還能活多久?」這樣的問題,並且進一步詢問:「不是有五年存活率嗎?」有部分醫師還會告訴你,在研究上的參考百分比。不過,他們通常會進一步說明,五年存活率是從平均值找出來的,平均值是抽象的;差異才是真實的。
他同時會指出,「五年存活率」指的不是「你只能活五年」,癌症病人活超過五年的人多得是。不過,再怎麼說,這樣的說法好像沒有「五年存活率」這麼具體,讓癌症病人不想記它,但卻忘不了它。因此,如果我說絕大多數的癌症病人,他們對未來的概念,就是「五年」,應該不會離事實太遠。也就是說,在生涯規畫中,癌症病人會把「再活五年」當做自己努力的目標,康復中的癌症病人,雖然暫時脫離危險,也覺得自己應該是再活五年沒有太大問題,不過,在心裏還是會把五年這一個數值當做一個進程。
如果你也同意這樣的看法,那麼,我們來仔細研究一下「五年」可以做一些什麼事情?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們也應該努力地去思索,如果這個「五年」,是我們最後一個「五年」,那麼我們又打算用它來做些什麼呢?這讓我想起歌手薛越所唱的「如果還有明天」這首歌。對大多數的癌症病人來說,「死亡」這個意象雖然還沒有就像「明天」這麼貼近,但是我相信,好好做一個五年的打算,對負責任的癌症病人是必要的,也是一種道德。
每一個人人生都不一樣,對於人生的想望也不盡相同,自覺得最難以割捨的事情也差別甚大。我心想,在一個癌症專科醫院的刊物裏,開一個名叫「未來五年」的專欄,給癌症病人來發揮,應該是一個很實用、很積極,又能抒發真性情的園地。在這個專欄裏,你可以寫一寫自己打算在未來「五年」做一些什麼事?為什麼你會想做這些事?這些事在五年內可以做完嗎?至少可以做到告一段落嗎?



另外,有一個很可悲的事實,並不是每一個人對「未來怎麼過日子?」都非常有主見的,大多數的人都是一天接著一天過,尤其是當一個人得了癌症,本來自覺得過的日子雖然公式化,但還滿踏實的;生病之後,人生反而失去重心,不知道下一步要往哪裏走?基於癌症朋友互相扶持的立場,自覺得腦筋比較清醒,對生命比較有主見;對死亡比較不會害怕的人,或許也可以在這個專欄,告訴大家在人生的重要科目上,有哪些是五年可以做得到的?尤有進者,可以再指出,如果這個五年是你最後的一個五年,你認為有什麼事情是最應該努力優先去做的。很多讀者朋友,他們不一定是癌症朋友,或許同樣地也可能從您的建議中,得到珍貴的生命啟示。
「五年存活率」這個名詞,多少讓癌症病人對「 五」這個數字,聯想成一種咒詛。要破除這個咒詛最好方法,不是去逃避它,也不必去說它沒有意義、不見得是事實等等;而是應該面對它、規劃它、執行它。當我們很踏實、很認真地,每天在祝福別人的心情下,渡過了一個五年,如果上帝覺得我們表現得還不錯,願意再使用我們做為他服務別人的人間器皿,我們就得再繼續規劃下一個五年。
許多念頭圍著死亡空轉是無益的;是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死的情況下生活。若是人生的一切將變得有尊嚴、有意義;變成真正喜悅的、能結果實的東西。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死,我們就不得不有條不紊地工作,因為我們不知道死亡什麼時候會的中斷我們的工作。而且知道自己有一天會使,就不能不去做對人生所必要的事。當我們在努力工作的時候,生活也就充滿了喜悅,也不再對死亡感到恐懼。也就是說,對死亡的恐懼將隨著生活的改善而逐漸的消失。
俄國十九世紀前半最優秀的諷刺作家果戈理 (1809-1852),在他的名著《死靈魂》裡說:「當你們告別溫柔的少年時代,踏入使人變得鐵石心腸的殘酷成年時,你們要把全部感情帶上路,千萬不要在中途遺落的,不然,以後就找不回來了。」當一個人要面對著可望見的五年,有哪些是要「帶上路」的呢?更重要的,有哪些包袱是要趁早拋開的呢?
人是不自由的,因為人受時間限制,只是按照早已決定了的原則和行動,一切皆命運。但是事實上,人只有在現在才有所行動,而現在是在時間之外的,現在只是過去和未來兩個時間的接觸點,因此在現在這一瞬間,人經常是自由的。的確,我們能把握的,就是每一個今天。



托爾斯泰說:無論你對應該是如何行動困惑到什麼程度,只要你想到也許今天晚上自己就會死亡,那些困惑便能立刻獲得解決;義務是什麼,個人的願望是什麼,這些問題立刻都會變得非常明白。
中國俗話說: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確一個人把死置諸腦渾渾噩噩地、過一天算一天地生活著,和時時刻刻意識到人都在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的生活,這兩種人生,其差別何只以道里計。當人看到生命的盡頭,不管是遠遠地看到;還是近在咫尺,生活的步調,也就是對生活計畫的優先順序,都會有大幅度的改變。
沒有比死亡已經逼近的想法這件事情更正確的了,它區別了我們一切行為,指出我們生活哪些事才是真正重要的。一個不久就要被處死刑的人,就不再為怎樣才能讓自己更風光、更有錢、更有名氣等這些事情傷腦筋。他們或許會更有意願地盡力去安慰悲苦的人,或扶起摔跤的老人,因為他包紮傷口,甚至為小孩子修理玩具等等。裡
就在這當口,有一點,讓我們對死亡不得不產生了敬意,那就是在這個時候人所改變的,往往是好的改變。一般的情況是這樣,當我們相信死亡的時刻隨時都可能來,那麼走正道、聽天命這些事情都會變得比以前似乎容易一些。因此,當你發現某人對別人的談論、批評、試探都可以泰然處之,根本不會把它當一回事的時候;一般人所熱衷的事情,對他而言好像已是微不足道的時候。他在人生的境界上,可能已經跨越到另外的層次了。托爾斯泰說:要常常想到死亡,就像一個知道自己不久就要死的存在者而活著。這是對一個積極的人生最好的提醒和建議。
一個脾氣不好的人,要改變自己的性情,似乎不是那麼容易。不過這樣的人,往往生了一次大病,或是出了一次車禍,就好像脫胎換骨一樣,變成另一個人。原因很簡單,就是體悟到人生的無常。不但想到自己著人生的無常,也想到大家都是人生的過客。托爾斯泰說:也許有時候我們會對別人感到嫉妒、憤慨、或想報復,可是一旦你想到那個人也許明天就會死,你對他一切的惡感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必五年,50秒iphone就
可以把自己變成自由女神。
(舍弟鄭春翔的合成相片)

我試著先來說說看,「五年」可以做些什麼?
「五年」可以看到一個「女孩」變成一個「女人」;五年可以看到一個「男孩」變成一個「男人」。我的女兒今年國中二年級,五年之後,她就要去讀大學了;我的兒子今年高中一年級,五年之後,他大學就要快畢業了。
你不妨趁著在這五年內,你的兒女還跟你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可以每天早上開車或騎摩托車載他們去上學,一路上大約可以和她說上五分鐘以上的話,五年就可以說6,000分鐘的交談,要記得這些話是間不容隙的,一定要非常有品質,避免一路教訓人;你可以每天晚上在睡前,到兒女的房間告訴他們,你有多愛他們,和他們道晚安。在這五年裡,你可以重覆這個溫馨的動作1,800次。
父母和子女之間,似乎因著一種人間最親密的緣分聯繫在一起。但是如果我們仔細的計算,其實父母與子女真正相處的時間,真正有意義的交談,不論是人生經驗的交換或互訴彼此親密的情感,這樣的時間,比我們想像中要短很多。
一般家庭每天早上像打仗一樣,大家起床後都慌慌張張,很快地家人就各自分頭去上課上班,幾乎沒有談上什麼話。現在的孩子們晚上六點以後回到家是非常普遍的,父母因為工作的關係,不能回家吃晚飯,也是常有的事。周末,設若家人都珍惜一天當中難得在一起共享晚餐的機會,在餐桌上大家可能好不容易說上幾句話,又各自去做功課、看電視。在一天裡,扣除掉日常瑣事的叮嚀,父母與子女之間真正談心的時間,平均有沒有10分鐘都成問題。這裏所謂「談心的時間」,並不包括教訓人的時間,而指的是為子女在思想上或在生活上遇到的困難解惑等較高品質的交談。我們放鬆一點計算,叛逆期的孩子大概很少還會撒嬌的,不撒野就已經阿門了,姑不論撒嬌或撒野,也把他們申訴要錢花用的時間統統算進去,一天和父母的互動,應該不會超過30分鐘。
兒女在12歲以前,大多聽命于父母之言,這時候父母對兒女所說的話,一般而言都是命令式的「單向傳播」,缺乏互動。12歲到18歲的六年的時間,子女叛逆期,他們開始對這種「單向傳播」感到厭煩,等到父母慢慢學會放下身段與子女產生良好互動關係,大約也要練習一兩年。我們假設父母及子女雙方都很努力想要建立這樣良好的溝通模式,則父母與子女真正有思想上的互動,最多也只剩下三、四年的時間。
如上所述,每天平均30分鐘的有意義的親子溝通,如果能夠持續,每年約有60個小時。那麼三、四年就只有720個小時。如果我告訴你,父母和子女之間的真正的心靈交流,在孩子讀大學之前,不長不短,只有30天,一個月的時間,你會覺得太誇張嗎?更精確地計算,如果你有兩個孩子,那麼這個短到令人心中一驚的30天,可能還要除以二,因為孩子各有各的問題,多數都不能把兩人找來一起談,而必須要個別懇談。
卅天之說算不算誇張?不必懷疑。你可以拿一個碼錶做實地測量,如果你發現我所推想的大致不差,那麼,就讓我們一起共勉,怎樣去規劃自己和子女共度的這有如一吋金的吋光陰。



「五年」可以陪伴一個老媽媽、好爸爸,走完一個心滿意足的人生。癌症病人如果父母還健在的話,一般都已經七、八十歲了。父母如果長壽一點的話,癌症病人還需要更努力,祈求上帝給你規劃「第二個五年」的機會,那麼就不會變成白髮人送黑髮人,而可以親吻著父母,目送她走向天路。
《荀子․性惡》說:「妻子具而孝衰於親」。意思是說,多數人有了妻兒之後,對父母雙親的孝道就衰弛了,愛妻兒、關心妻兒比父母多得多了。現在,你又重新把陪伴著老爸爸、老媽媽當成生活的主題,你能為他們做些什麼呢?
其實老年人所求不多,只要你做三件事,他就心滿意足了。第一、每天陪他聊天半個小時,上班前、黃昏散步、睡前,哪一個時段都可以,但是要固定時間,老人家生活會越來越規律,他們對固定的節目會心存期待;第二、每天陪他看電視半個小時。電視是老人的褓姆,他們喜歡跟別人分享來自褓姆的依賴感;第三、給他準備三餐飯,台灣話叫做三頓燒,也就是不讓父母吃冷飯。
這三件事情看起來滿容易的,不過如果統計父母已經退休的家庭,子女可以做到這三件事,而且持續不斷,大概是十個人找不到一人做得到,甚至百中難中其一。結了婚之後,每周能和父母吃一頓飯的,就算孝子了。如果你問老人,你要每個月拿五千元老人年金,或是要上述子女為你服務前述的那三件事?你猜,老人會選擇哪一種呢?不過,這讓我想起「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這句話。那恐怕得看子女為父母做這三件基本孝親義務時,掛著「什麼臉色」了。



「五年」可以玩遍整個中國大陸,對於四、五十歲的人來講,如果你在大學裏讀的是文史哲科系,當時的教育是「大中國思想」,對中國大陸這塊土地,因為文化的關係,總有想去深入近身觀察的衝動。
我們可以選擇五個中國大都市,加上五個中國的小鄉鎮,在每個地方分別住上半年,因為語言溝通無礙,可以在旅遊中交朋友。開銷非常小,旅遊樣貌變化大,五年下來,我相信就會完全滿足年輕時的想望。
你如果不想去中國大陸也沒關係,去希臘、羅馬、埃及、俄羅斯也都可以增廣見聞,越是語言不通越有異國風味。其中在北美大陸開著休旅車一路玩,因為公路規劃十分進步,路標明確,為旅人服務的機能非常完善,夫妻兩人同行,輪流開車,開銷也不大,玩起來卻是非常愜意的。
這種長期旅遊 (long stay) 的計畫,適合沒有家累的癌症病人,最好使身體在康復之中的癌症病人。如果罹癌的是個從中國大陸來的「老竽仔」,只要他願意,陪著他做密集式的返鄉之旅,應該也是很有意義的。帶著他造訪同年的玩伴,踏上孩提時代嬉戲的土地,毋寧是極大的喜樂和安慰。
不過,請你記得當每半年要換一個地方住之前,先回到台灣,在醫院做一次追蹤的檢查,如果你的孩子都已去讀大學了,也順便看望一下孩子。上大學年齡的年輕人,他們渴望接觸朋友比起想要和父母相處的意願強烈多了。孩子是個體,不論他們小時候多麼可愛貼心,我們必須承認這時候他們需要父母的,基本上是財務的支持。《淮南子•謬稱訓》:「弗愛弗利,親子叛父」。意思是說,如果父母不給孩子疼愛,給他們好處,孩子都會背叛你的。為人父母的當然不喜歡聽這種洩氣話,但是還是得認清,物質的供應是我們對子女的必要責任,只是這種責任,華人父母扛得比較辛苦,老美在孩子十八歲就認為自己已經盡了做父母之責了。
父母要學習別太「黏」孩子,每半年跟他們相聚一次,他們才不會覺得太煩,你也不會因為過度的期待,而產生情緒上的落差。如此,對他們愉快的成長,對你的好心情,都有幫助的。



五年可以拍攝一部非常深入的紀錄片。過去,拍一部電影是一群人的事,是資本家才能投資的事業;現在,想要拍一部很有深度的紀錄片,只要擁有一顆真誠的心,堅定的毅力,願意深入問題的決心,包括攝影及剪輯的軟硬體,用不到50,000元就可以完成。過去,電影是一種產業,有點像工廠、「重工業」。拍電影不但要大成本,電影上市也要有戲院願意上映,很多實驗性的電影,就找不到通路上映。現在,獨立製片的導演不必怕了,如果你的電影只要不是營利的商業片,網路上多的是地方讓你免費上載供人觀賞,除非你拍的東西沒有意義,否則一定會有知音者的回響。
那麼,要拍什麼主題的紀錄片好呢?拍一部自己的傳記電影應該是最有意義的。在五年內,你可以去拜訪每一位跟你一生淵源最深的人,包括你的親人、你的朋友、你的老師、你的學生、你的鄰居、你的同事,當然也可以包括對你印象最不好的敵人,你的情敵、你在商業上的對手、你在公司裏的死對頭等等。請他們談談你和他一起曾經編織的故事,說得越詳細越好。這一輩子沒有人找過你當男主角或女主角,現在你可以導演兼主角,製作一部屬於自己的人生大戲。



「五年」可以默默地幫助一個你完全不認識人,讓一個沒有錢繳營養午餐費的孩子,很有尊嚴地,每天中午吃得飽飽的,從國中一直到高中畢業,在他一生最需要營養的時候,沒有被餓著,你這樣的善心,大約只需要花新台幣十萬元。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有很多人想要幫助別人,卻不知道把錢捐給誰好?天底下的可憐之人確實很多。聖經上說,世間的錢是用來交朋友的,耶穌又告訴我們,「你做在最小的弟兄身上,就是做在我身上。」托爾斯泰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個個不同。」窮,不定都值得可憐,但窮孩子是絕對值得同情的,因為和他的偷懶沒有關係。

根據調查,全世界有8億的人口每天處在飢餓之下;世界上每八個人,就有一個人在睡前是餓著肚子的;這些飢腸轆轆的人,往往都是小孩。在所有需要被周濟的人裡,孩子應該是最無辜的。在天上飛的鳥不耕不種不採,每天都可以喫飽;可是這些小孩子,他們被生下來,卻活活地被餓死,實在令人感到難過。不過,天下的餓人這麼多,我們的能力很有限,有先救哪一個呢?當然是先救身旁的人。幫助沒錢吃學校營養午餐的孩子繳錢,可以說是一件最貼身的好事。
每次看到媒體上說,有某個孩子沒有錢吃營養午餐;有某個家庭三餐不繼,要小孩子從學校裏把剩菜帶回家和家人一起享用。我經常覺得,為什麼政府就不能把營養午餐當做一種社會福利。首先,大家必須承認,我們的社會未來過得好不好,關鍵在於我們能不能教育出優秀的下一代,而培養優秀的下一代,首要條件就是我們的孩子們都要健健康康的。保障孩子們的健康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如果他們從小吃不好、吃不飽,營養不良,或是沒有養成正確而良好的飲食習慣,未來要成為一個健康的人,在基本的條件上就有所欠缺。
一個人一生當中,要乖乖地每天任你擺布,給她吃什麼東西,他就乖乖地吃下去,這樣的機會,大概只有從國小到國中這個階段,孩子上高中以後,在飲食習慣上就已經各有定見了。上大學,你想要每天把一群大孩子糾集在一起,是同樣的飯同樣的菜,除了軍事學校和少年監獄之外,簡直是不可能。現在,好不容易一群孩子都在一起上課,讓他們一天至少吃一頓由營養師和五星級飯店主廚一起合作,免費、營養豐富、份量充足的午餐,這可以說是全體社會對「未來」非常值得的「投資」,因為他們長大要為我們的晚年承擔責任的,讓他們有健康的身體是一件重大的事。



「五年」可以讀完五次《聖經》。對於一個基督徒,認真地、逐字地思索聖經的每一句話是非常重要。很多基督徒一輩子都沒有讀完一次《聖經》。如果可以的話,在家裏燃起家庭聖壇,每天晚上在睡前,全家人一起的研讀聖經,是一個非常好的活動。
這裏所說得非常好的活動,也可以是對非基督徒的家庭所做的建議。世界上有很多的宗教,都有自己的經典,不同宗教的人,也可以把對方的經典,當做哲學作品來研讀,這樣也常常可以得到許多不同的樂趣。譬如說,佛教的《金剛經》、《心經》,不但內容玄妙,文字也非常優美,一般人研讀它,即使是基督徒也往往可以得到特別的啟發;道教老子的《道德經》,也是一部令人嘖嘖稱奇的智慧之書,用短短的5,000言,也就是5,000個字,可以如此精簡扼要地說出這麼豐富高妙的人生哲理,3,000年前的老子智慧之高,真令人欽佩不已。
基督教的《聖經》,不論是新約或是舊約,論及的課題既廣且深,既抽象又具體,非常適合全家人一起來研讀。現代的父母和子女,有時候不知道怎樣溝通,彼此連一個共同切入的話題都沒有,如果大家都能夠在同一個時間,逐字地來研讀這一本生命的百科全書,那麼每一個參與的人就很有可能藉由《聖經》裏面所涉及的課題,反照提出出自己日常生活周遭的困難,分享自己對相關問題的人生經驗。
當然,這不是每一個家庭都做得到的,即使是基督教的家庭,全家人每天都在家裏一起讀聖經的,也並不多見;況且如上所述,父母和子女之間共同相處的時間,從孩子12歲到18歲,可以說每天只能用分鐘計,孩子18歲以後上大學,就像飛出樊籠的鳥,很難再把他們兜在懷裡了,如果我們說,要全家人一起讀經,一生就只有短短六年的機會,大概離事實也差不了好遠。
非基督徒的家庭,如果一開始不想讀《聖經》,也可以選擇一本全家人都容易讀得懂的書,而該書最好是涵蓋很多人生主題,並提供很好的啟發。不過,這樣做就更不容易了。首先,這樣的書不太容易找,即使家中某一個成員認為他把書找到了,一家人各有各的專長,各有各的興味,不一定共同認同一本書。其次,更重要的,有什麼力量可以糾合全家人,一起來研究一本書,也就是有紀律地討論一系列的人生問題呢?除非宗教的力量之外,大概很難做到。在生活上,每天要隨處拈來一個藉口,以擺脫這個家庭的讀書會、人生討論會,可以說易如反掌折枝。



或許你也可以不那麼嚴肅,五年可以做的事滿多的。
「五年」可以看到十代的3C產品,現代人離不開3C產品,以每半年一個生命週期,多活五年就可以多看到十代的3C產品,也算是人間一大樂事。這樣的享受,你不必特別做什麼事,只要活著就好了,當然要行動自若,也要有一點小錢可以買3C產品玩玩。雖然說活著就好了,但是想要活著,生活的細節都要很小心。對於健康人來說,一天過一天好像很容易;對癌症病人來說,每多活一天都有上帝的旨意。
康德說:「生活已經過得非常有價值的人,比誰都更不怕死。」人終歸一死,按理說是沒有什麼好怕的,多數人害怕死亡,是因為不知道自己會往哪裏去。不過,還沒有死的人,又有誰能告訴你死後一定會往哪裏去呢?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又不能免,怕也沒有用,實在沒有怕的理由。唯一解釋得通的,人之所以怕死,是因為沒有準備好,不忍和摯愛親人驟別。換句話說,怕死的人,怕的是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或者是沒有做好;和摯愛及親人的告別還沒有做好等等。
絕大多數的人參不破的,就是任何一個人,對於任何一件事或任何一個團體,都沒有重要到非他不可的程度,再重要再偉大再關鍵的人,一旦突然退出舞台,雖然在短時間會造成別人的慌亂,但是很快的就會有替代方案出現,而且替代的方案不見得比原來的差到哪裏去。這時候如果那逝去的偉人,他的英靈在旁邊看著,或許非責怪自己,為什麼在世的時候會那麼放不下心呢?為什麼不能老早就把機會讓給年輕人呢?看來他們並不是那麼差的,只是沒有機會掌控全局,你瞧!他坐在董事長位子,看起來不也很稱頭嗎?做起事來也很能夠得心應手啊!



一切的思考中,沒有比對死亡的思考更有助於人的道德生活的。現代醫學往往無視於病人的痛苦,或是應病人家屬的要求,不以減輕病人的痛苦為目的,而以讓病人免於一死為目的,並且毫無道理地教人抱持遙不可及的希望,暗示病人應該撇開對死亡的思考才沒有辜負親人的期待;這樣做等於剝奪了人在道德上、生活上的重要的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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